![]() 日志正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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亲历奥密克戎、亲历方舱
前叙
2021年底,女儿给我们添了小外孙女。为了帮忙,我和太太2022年春节的正月十五刚过,就来到上海。与女儿家同小区,租房住下。
上海疫情,汹涌而起。
3月19日、20日,我们小区(包括整个临近区域)免费为所有居民做核酸检测,鼓励、但不强制。 那两天正好阴雨,我不愿冒雨露天排队,就没去。 23日、24日,居委会传出消息:没有参加这次全员核酸检测的,可能要赋“黄码”。 我赶紧在25日自费核酸检测,阴性。
26日,小区(包括整个临近区域的各小区)封闭,通知全员抗原自测。我还是阴性。
27日,继续封闭。 本以为28日可以解封,结果是28日继续封闭。说是4月1日解封,结果是4月1日,全市更大范围的封闭开始。
4月2日,又一次全员抗原自测,我并没当回事。 谁知,显示出“两道杠”。我心中不免一沉,但并没太在意,想着抗原会出错。 4月3日上午,还是全员抗原自测。工作人员发试剂到我家时,已经不发给我了(我已经是等待核酸检测复核的“疑似”)。太太和工作人员说这个不那么准的、给我们再试试吧,为我争取了一份。 我一试,又是“两道杠”。我预感事情严重了。
3日中午,疾控中心的人来为我单独采样、做核酸检测。我抱着一线希望。直到晚上,网上看不到我的检测结果。4日早晨,居委会给我打电话,问我情况,并问疾控中心有没有给我打电话?我说还没有。居委会的人说:如果到晚上还没有打电话给你,就应该是没事了。我心中还有一半期望。 但随着时间推移,在网上查看我的核酸检测结果,始终是“待检测机构上传”,心中希望逐渐泯灭。我觉得:检测结果不上传,肯定不是好事,只是有关方面还没处理到我。 果然,4月4日晚8:50时,疾控中心的电话来了:我将被拉走隔离,最快明天。
我收拾好行李。但4月5日一天,没来拉我。 我这才明白疾控中心的“最快”是什么意思:要被拉走隔离的人太多,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你。 我在方舱里知道的最极端的一个例子:核酸检测复核为阳性,六天后才被拉走。
顺便说一下我被确定为阳性时的状态: 3月30日、31日,我有一点点流清鼻涕,略略感畏寒,膝关节微微痠痛。除此以外,没有其他症状。 我当时的感觉,连流感级别都到不了;属于睡一觉就没事了的那种。 可我还是吃了两天感冒药。还不是为了担心抗原、核酸——当时根本没觉得这会是问题;而是那几天天气阴晴不定、气温起伏很大,我只是怕万一真感冒了,影响每天去看小外孙女。 等到抗原自测的4月2日,我其实已经什么状况都没有了,也已经不流清鼻涕了。
再说说我是怎么被感染的: 说实话:我完全不知道,完全不清楚。 3月26日小区即已封闭。从那天开始,我哪也没去过。最多就是在小区里走走、散步。 只取过一次快递、买过一次菜,都是隔着小区机动车出入口的栅栏。送的人在外面,我在里面。 再有就是28日参加了一次全员核酸检测。算得上聚集。
正文:
1、等待
4月6日下午约15:20时,居委会电话通知我:今天肯定拉你。 17:20时,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敲开我家门,递给我一套防护服,告诉我去小区北门上大巴车。 我本来正要吃晚饭,想着不好让人家等我,就没吃饭下了楼。 到了小区北门,没有大巴车;等了差不多15分钟,车才来。 车转到小区东门,又上来两个;全车人齐。直奔目的地。
后来的事实证明:没吃晚饭,是个错误。
(照片1) 4月6日17:30时从家里出发、去方舱
上大巴车的过程,也有意思。 除了一个司机,没有任何工作人员;也没有我本以为的:总得有人问一下我的姓名吧。都没有。 就和上公交车一样,开门就上;没人问你。只是不刷卡而已。 看来安排这种事的人笃定:没有人会上错车,也没有车会拉错人。
车走了差不多45分钟,约18:30时,到达我们所要入住的方舱——(后来知道了此处是“周邓公路收治点”)大门外。 我们到时,前面有四辆车;我们排第五。陆陆续续,我们的车后面又不知排上了多少辆车。
天已经黑了,没有人知道要等多久,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。 没有任何管理,也没有任何什么工作人员在场、做什么说明,除了司机,就是一车一车等待隔离的人,只有等。 谁要内急,只能自己到附近找遮蔽。 我们车的司机师傅,已经挺有经验了,他做这事已经半个多月。他说:一般一车二三十人,办理一车人的入住,一般约用一个小时;前面4辆车,大概要等四五个小时,这应该是挺有运气的了。 他说:一直如此,一直没有任何改进,等超过十个小时,从天黑等到早晨,他都经历过。
后来听说:我们要入住的这个方舱,才刚刚建好,当天才准备启用;我们到时,还在做卫生、清洁。所以还不开门 什么时候开门,不知道。
好在只等了三个小时,约21:30时,我们的车驶进了大门。
后来,一个比我晚一天入舱的隔友告诉我:她和她八十几岁的老母亲,等了近六个小时——从第一天晚上近10:00时,等到第二天凌晨近4:00时。
(照片2) 方舱大门外等待的车队
后来,拉去隔离的方式做了改变:不再是从居住地直接拉往方舱;而是从各个居住地都拉往一个集中集散中转点,然后再分去各个方舱。 我同室一个隔友,他的太太比他晚七天被拉去隔离,前一天的晚上九点多到达集中集散中转点、等待分配,第二天的上午十点多,仍滞留在中转点,不知将去往何处。
2、工房 我们这个方舱,“入住告知书”上的落款是“90.9隔离点”——后来看到大门处写着“周邓公路收治点”。 临近迪斯尼乐园。
这里计划建容纳万人的方舱。 到我们入住时,刚刚建好A、B两个区,各容纳两千来人。 其实也没完全建好,四处可见仓促收工的痕迹。
(照片3) 还未连接好的监控摄像头
我还以为:我们也会住那种空间巨大,类似展览馆、体育馆、大车间的方舱。但我们这个方舱,类似建筑工地的那种简易工房排屋。 我的一个同室隔友是开大卡车的,为各个建筑工地拉渣土。 他说:没错,就是这种工房;他常住。 我觉得这种方舱,大概属于“第二代”吧。 三人一间。 有空调、有电热水器。
卫生间在室内;是为了尽量减少相互接触。
(照片4) 写着“周邓公路收治点”处即是大门
(照片5) 工房排屋:上、下两层
(照片6) 我的房间在左手的二层
(照片7) 三人一间
(照片8) 卫生间在室内 - 为了减少相互接触
(照片9) 排屋内部:一层50个房间
(照片10) 排屋内部:入口
(照片11) “入住告知书”
所有人,不准出排屋走道尽头的“楼门”。 严格说:房间也不准出。 但这些规定没两天就执行不下去了。 且不说,人不出屋,所有三餐、生活所需得由管理人员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送,他们根本忙不过来。就连24小时看守着我们,他们的人手都不够。 更何况,这么多身体并无大碍的人,整天除了吃了睡睡了吃、没有事干,怎么可能圈得住。 几天后,那些看守人员也没那么“惧怕”我们了,渐渐地松弛了下来。大家也就有了一定的默契的“空间”。
(照片12) (照片13) 晚餐后的自发“放风”
因为是新建、刚启用,所以一切都还是新的。 空调、电热水器是新的,功效挺好。 枕头、被子、褥子,枕套、被套、褥套,也都是新的。 因为还没人住过,四处干净整洁。
这种工房排屋式的方舱,当然有它的好处,但也有弊端。 我们入住的第八天,4月13日下午,大雨从下午一直持续到入夜。多个排屋报告漏雨。 从那些个排屋所发的视频看,最严重的,屋顶的漏水像小溪似的、顺着墙板“哗哗”地下泄;还有一间,吊顶的铝扣板掉下来了,好在没有伤到人。
3、方舱里的人
方舱里的人,就两类:管隔离的,被隔离的。
先说管隔离的:我统称为“管理人员”。 之所以称为“管理人员”、而不称为“医护人员”: 一是他 / 她们都穿着同样的防护服,我看不出他 / 她们谁是谁。 二是我觉得他 / 她们中应该没有谁是“医护”人员。 因为:他 / 她们中没有一个人说过属于“医护”方面的一句话、做过一件针对隔离人员的“医护”方面的事,只是“看守”和“管理”,兼做一些“服务”工作。
再说被隔离的人。 我们这一车共33人,有好几个全家人一起来的家庭,有十几个孩子,有些可怜。 后来我看到:还有一个21个月的孩子。
这33个人,从我上车到大家一起下车,我没听到一个人咳嗽一声,基本上个个生龙活虎,叽叽喳喳。更像一车旅游团游客。 我从和别人的搭讪中、从旁听别人的聊天中,知道这车人中,最严重的患者,就是发过一两天低烧,而且他们都说自己早已经好了。 可见这车人基本都和我一样,无症状,可能连轻症都没有。
进入方舱后,我所见到的人也基本如此。 大家相互熟悉、彼此不再有戒心后,也有几个人对我说:自己现在还有点嗓子疼、有些咳嗽,有点担心核酸检测能不能合格。 也就这样。
我的一个同室隔友:3月25日核酸检测阳性,后来自己做了4次抗原自测,次次阴性,申请做核酸,看不到结果。被拉来隔离。 后来我知道:这样的人,不是少数。
我们同车的一个人:第一天(具体哪天我没问)核酸检测阳性,第二天核酸检测阴性;但已经被贴上了阳性的标签,再怎么阴性,也没用。也被拉来隔离。 这个自认自己是阴性的人,很怕和我们这些阳性的人在一起被传染,一再找管理人员、要求自己单住一间;在三人间住了两晚后,才改成一个人住。
一个隔友(非同屋)和我说:她是参加10人一组混采,这个组发现有异常,未经一对一单检,就给拉来隔离了。 这个最匪夷所思。
4、管理
4 – 1:入住、第一二顿饭、垃圾
本以为按着开车的司机师傅所说,进方舱还要费一番功夫,要办理各种手续、填写表格。 可能是因为新建,下了车,排了排队,就由管理人员带至各个房间,直接入住。 进了房间,扫二维码、在网上办理登记。
网上需要填写的个人信息很简单,就那么几项。 就那么几项中的最后一项是:党派。
一车人,都没吃晚饭;最早的,下午大概15:30时起,就在车上了。 大家都问:有晚饭吗? 得到明确答复:有,一会儿送来。 事实是,直到最后,也没见晚饭。 快半夜12点时,我们房间都关灯睡觉了,还听见走廊里几位女士在追问看守人员:不是说有晚饭吗?到底有没有? 最后,听到说:看守人员用步话机问了,答复说:没有。
第二天早上,也没见送来早餐。 方舱的“入住告知书”上规定:6:30 – 8:30是早餐时间。但直到快9:00了,也没见早餐送来。 楼道里,渐渐有人闹了。毕竟,绝大多数人昨天的晚饭就没吃。
我和一个同屋说:不能等了,咱们自己去找!
下了楼来,没见到任何管理人员,包括看守。 我俩沿着方舱排屋之间的通道凭着直觉走,走过两溜方舱排屋,发现在一溜排屋的入口处,放着几个大塑料筐,里面是一袋袋早餐。但没有任何工作人员,没人看着,更没人发放。 我俩抬回一筐。解决了我们自己和旁边几个房间的早餐。
(照片14) “争取来的”早餐
吃过早餐后,我在楼道里遛弯。看到一个管理人员在挨个房间敲门。 我问:什么事? 答:登记有谁没吃到早餐。 我觉得奇怪:知道有人没吃到早餐,就该带着早餐来嘛。登记有什么用呢?
后来,这个管理人员走了。 再过一会儿,这个管理人员抬着筐、筐里装着盒饭回来了。 说是:为了有人没吃到早餐,今天的午餐提前。 此时是9:50时。 哭笑不得。
尽管被隔离的人几乎足不出户,但总还是有垃圾产生,主要是每天盒饭的饭盒、牛奶饮品之类的装盒、瓶装水的水瓶、果皮鸡蛋皮…… 所有这些垃圾,头三天,都堆放在各个房间的门口。各个房间自己想办法找盛放这些垃圾的容器。 第三天,这些垃圾从各个房间门口,清出了楼道,堆放在各个方舱排屋入口外的空地上。 第四天,给各屋发了垃圾袋…… 直到我们入住后的第七天,那些垃圾,才开始被清走。
我猜想:管理者并不是不想彻底清走垃圾,之所以一直做不到,应该是负责清运、处理的力量不足。 毕竟这些都属于“带疫”垃圾,需要专门的运输工具、专门的处理场所。 方舱的管理者能做的,也只有把垃圾堆起来、等。
(照片15) 各个房间门前的垃圾
(照片16) 堆积在各工房排屋门前的垃圾
(照片17) 入住后的第七天开始清运垃圾
好在,方舱里入住时的各种混乱,还是逐渐在走向好转。 从入住第四天开始,比较明显地,有了秩序。
但有些事情,始终无法解决。 比如4月13日的漏雨,那些已经无法居住的房间、那些被淋湿的被褥,无论怎么打告知书上的“服务”电话,都得不到有效的回应;最后都是隔友们自己想办法,找隔壁、邻居解决。
最后修改于 2022-12-28 10:3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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